首页 > 滚动 > > 内容页

全球今日讯!当今青年多重边际人角色困境与超越

发表于: 2023-06-12 09:08:44 来源:互联网

摘要:社会学把处在社会、文化和心理变迁中的人的境况尤其是跨界角色称作边际人,并作出了独特的理论观照。晚近作为社会研究一种新型范式的时空分析的产生,为理解和解释边际人现象和问题提供了新的理论框架和探究工具。青年是现代社会中边际人的一种典型。对于当今多元时空中的青年来说,其呈现的边际性特质异常复杂,表现为多重边际性或混杂性,所导致的实质性问题就是角色困境,即处在多重角色之间的游移性。对此社会科学一些新的研究成果发现,在各种外在制约下的个体并非被动的,其能动性表现为可以在渗透不同时空关系的结构和文化情境中进行不同社会角色或文化身份间的转换,以达成社会文化适应。笔者认为,在个体层面上所发生的这种能动正是世代生命原理在社会一定层面上实现微改变的表现。

关键词:边际人;青年;多元时空;复杂性;生命原理;个体能动


【资料图】

处在不同社会、文化和心理身份之间的人的境况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最早受到社会学家的关注。这种境况称作“marginal man”,中文译作“边缘人”“边际人”等。在中文里,“边际人”这个词似乎比“边缘人”具有更多维、更丰富的含义。从字面上说,“边缘人”指处在某种边缘地带的人,边缘是相对于中心而言的,因此,存在的是一种边缘与中心之间的关系。而“边际人”指处在两种或更多领域或范围之间的人,其内涵和外延更丰富、更广泛,因此,我们更倾向于采用“边际人”这个词。

“边际人”这个词的提出虽然并非由青年现象或青年问题所直接引发,然而,在现代社会的发生和发展进程中,由于社会结构因素和社会主体因素所导致而最具有普遍性和长时性的边际人群体中,青年无疑是最有代表性的一个,因此,在社会学对于边际人现象作出探究的早先阶段,多少都与对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的关注之间存在密切关联。青年的心理属性、文化属性和社会属性(甚至还有生理属性,如果愿意的话)具有典型的边际性特质。于社会学、心理学中逐渐发展起来的“边际人”概念和有关理论,在对社会变迁进程中的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的研究中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展和丰富。当我们运用晚近时期社会科学中产生的时空分析的有关理论和方法,对于当今时代和社会背景下的青年边际人现象和问题作出透视之后,新的认识结果告诉我们研究对象的复杂性程度正在进一步加大。多重边际人成为多元时空中青年身份角色的基本境况。面对这一境况及其导致的困境,应对策略与超越契机的出现主要来自两方面因素的互构,即新的时空特质的生长和人的主体能动性的展现,对此社会学无疑也迎来重要的生长点。

一、“边际人”视角的产生与典型样本的出现

1.“边际人”视角在社会学中产生

边际人的思想源于乔治·齐美尔的“陌生人”理论。他把社会交往尤其是其形式作为社会学的研究对象。“社会存在于许多个体发生互动的地方。这种互动总是基于一定的动机或目的而发生”[1]。在对社会交往形式和交往过程进行分析的基础上,齐美尔提出了“陌生人”概念:“在这里陌生人不是在此前常常接触过的意义上的外来人,即不是指今天来、明天走的流浪者,而是指今天来、明天留下来的漫游者—可以说潜在的流浪人”[2]。齐美尔所谓的“陌生人”,不是指我们今天日常生活意义上的还不熟悉的人,而是指具有流动性的或移民特质又可能长期居住留下来的人。由于陌生人来自不同的地区、群体、种族,具有不同的文化背景,为了在新居地进行社会融入,必然发生新时空中的交往,因此,必然遭遇新的文化情境。齐美尔对陌生文化情境中的边际人给予了最初的关切。

20世纪20年代,罗伯特·帕克在研究移民报刊的基础上结合对城市移民的研究,借鉴和发展了齐美尔的“陌生人”理论,在《人类迁徙行为与边际人》一文中明确提出了“边际人”理论。帕克对其特征做了这样的总结:“边际人是命运注定要生活在两个社会和两种文化中的人,两种文化不仅是不同的,而且是对立的;他的思想是两种不同文化或难以熔化的文化的熔炉,在这个熔炉里两种文化或者全部融合或者部分地熔化在一起”[3]。实际上,是不是“边际人”,由于处在两种或两种以上社会或文化情境中,因此,既可以从个体的外在社会身份来界定,也可以从其内在的主观认同来界定,甚至可以结合主观客观方面或外在内在方面来综合地断定。一般而言,社会身份上的“边际人”,一定是主观认同上的“边际人”。但是,在社会身份上的非“边际人”,在主观认同上却可能是“边际人”。在社会学家、心理学家对于进入现代时期社会发展进程中青年社会角色获得与扮演以及青年自我认同确证与发展等方面进行的探究中,又进一步促进和推动了“边际人”理论的发展。

2.青年:现代社会的“边际人”样本

现代意义上的青年是工业革命开始以来现代化进程的产物。他们步入现代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边际性,不论在社会地位上还是心理身份上。因此,青年作为现代社会边际人的一个典型群体进入了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的视野。

A.B.霍林斯黑德认为,作为人生命周期中的一个过渡时期,青年期的个体呈现的基本特征在于,已不再是儿童但尚未取得成人资格,因此,其主要任务是为了适应即将在社会中开始的生活做好准备[4]。在这里,他所强调的过渡性也就是个体处在生命周期前后两个阶段之间的边际性,另一个维度上也是个体世界与社会世界之间的边际性。

在罗伯特·默顿看来,青年在社会中获得自立并拥有社会行动的权利呈现为一个复杂过程,其中将面临从儿童向成人转变所特有的角色冲突。他将这一情形表述为青年的“两重性”。在他看来,个体是在同时出现的地位序列和角色序列中不断发展的。从得到社会正式承认的角色看,个体可以迅速地进入某种新的地位。表面上,虽然存在各种与地位过渡和变化相关的仪式,但地位序列的间断性相对较小。在地位序列和角色序列中,个体承担当前角色的情况会受到一系列的评价,而个人也始终多少受到这些评价的影响[5]。默顿通过对地位和角色间的矛盾性以及地位不充分性的分析,实质上是对社会结构情境中的边际人状态给予了特别关注。

塔尔科特·帕森斯基于结构功能论视域,把处在生命周期一个特殊阶段的青年期具有的两重性或边际性的原因,主要归结为青年自身地位与社会要求之间的张力:“青年状况的主要特征也许在于他们实际存在的依附性与社会要求其尽早承担责任的期望这两个方面之间的相互矛盾”[6]。与默顿一样,帕森斯对青年边际性的关注将原因放在社会结构方面。社会学家的基本共识在社会心理学家那里有殊途同归效应:进入现代社会,青年一般不得不连续多年过着一种“边际人”的生活,既不能享有成人的权利,又不能停留于儿童不必承担责任的状态,因此,他们的社会地位特征是模糊的,而心态是矛盾的。

库尔特·勒温对边际人现象做出了独到的分析。他认为,由于青年期个体处在从儿童过渡到成人的角色与地位的转变过程中,因此,青年的生活空间及其中的行为模式也会随之发生相应变化。这种站在相互分离的两个群体分界线上的“边际人”,既不属于儿童群体又不属于成人群体。这种两难处境在青年生活空间中经常呈现,从行为层面便会反映出这种边际性。作为一个边际人则意味着青年通常在想逃避成人责任时就表现得像孩子,在另一些时候又表现得像成人并且要求有成人的特权。边际人的心理问题是多方面的,既有内在的,如不稳定性、不确定性和自我憎恨,也有外在的,如群体归属性的矛盾、缺乏角色定位、被任何群体排斥。因此,在一个具体社会中青年的地位所呈现的边际性会给他们带来种种心理压力,使其可能对既存权威及其支配的社会表现出反感倾向[7]。

阿里克·埃里克森在人生发展八阶段论中提出青年期的心理发展任务的核心,是建立自我同一性和防止同一性混乱。这一理论为分析青年期的边际人状态尤其心理困境提供了心理-社会层面的学理依据,特别是“心理-社会的合法延缓期”这一重要概念,更是表达了由于处在与同质性高、变迁缓慢的传统社会不同的异质性高、变迁急剧的现代社会,可能使青年期个体的自我同一性难以如期建立,因而个体将会在离开青年期与进入成年期之间花费更多时间进行自我探索。这一理论,埃里克森在《同一性:青年期与危机》中又做出了进一步的发展,而这种延长了的过渡期则进一步强化了原有的边际人特征。

对于边际人的研究成果表明:青年的边际性,一方面成为青年社会角色和社会地位的表征;另一方面,一定程度地促进了经典青年概念和正统青年观的形成。它们的实质在于,将青年期视为一种过渡期,一个脱离了童年阶段并为进入成年阶段做准备的时期。当然,这种学科认识和社会观念都是以青年在现实社会中的角色特征和地位状况为基础的。在F.马赫列尔看来,“边际性可以定义为某个社会群体从属于两个(或更多的)社会阶级(阶层),从而在承担地位-角色方面处于一种不利的地位:这个群体所要求的地位-角色同社会所赋予的、得到社会承认和受到保障的地位-角色之间存在矛盾。因此,所谓边际性就是特定的宏观社会条件所决定的社会状况迫使某个群体生活在不同于他所属的阶级或群体的环境下,缺乏权力、责任、自立以及参与生活和社会决策的可能”[8]。对于边际性的原因,马赫列尔做出了分析:边际性是由宏观社会体系造成的具有双重属性的各种群体的社会、文化和心理的二重性,只有在某些社会、政治、经济关系下,在特定的社会化和教育过程的条件下,才转化为边际性,因为正是这种社会、经济、政治关系造成了某个群体与社会之间或不同社会群体之间的不平等[9]。

3.青年社会学对于青年边际人成因的分析

青年社会学对于当今青年边际人特质复杂性的状况、特征和成因进行了更深入细致的分析,极大地丰富了边际人理论。

(1)青年边际人境况的自身成因及其独特机制

在社会学视角下,青年期的到来使人们的个体性和社会性都呈现一些特征明显的变化:第一,青年人开始逐渐摆脱传统的重要他人如权威人物而趋近于现代的重要他人如同辈群体,这一情势会导致青年发生原有关键性参照角色中断和朝向新关键性参照角色,从而处在一种参照角色转换之间。第二,青年期心理处在新质生长过程中。一方面,个体的自我意识和对社会角色的判断和选择能力在增强;另一方面,其激剧变化或时常动荡的特征,又增加了个体的脆弱感和对他人的依赖感。于是,个体处在两种心理状态的交织之中。第三,随着个体的身心成长和社会性发展,青年接触的社会范围逐渐扩大,不断建立的人际关系和社会角色对其所产生的角色期待更加多样和复杂,从而使他常常处在多重的甚至矛盾的角色期待之间。青年期呈现的上述变化与特征,也可以从个体时空视角来分析,于是,使他对于社会角色的学习、接受和承担都变得比在生命进程的其他阶段显得更加困难。

(2)青年边际人境况的社会成因及其复杂机制

当代社会的迅速变迁和复杂增生使青年生命历程充满了易变性、矛盾性或冲突性。第一,工业化社会对于社会成员所要求的受教育时限逐渐延长,使青年与父母相处时间相对缩短,接触传统成人角色模式的机会随之减少,初级群体对于人的社会化作用在下降,而次级群体的作用在增长;熟悉人社会与陌生人社会之间的张力引发青年生活世界的区隔性。第二,由于青年随生命进程所接触到的社会化介体不断增多,从家庭、学校、同辈群体扩大到大众传播媒介、政治机构、社会组织、就业机构等,而很多介体的主流文化特征在减少,因此,难免使青年在价值观、人生理想、职业规划等方面面临矛盾性。青年社会化的主流文化介体与非主流文化介体之间的张力导致了青年社会化导向上的冲突性。第三,青年作为社会传承和社会更新的中介或社会进程承前启后的社会群体,总是处在社会守旧势力与社会革新力量的争取焦点。两种倾向社会力量的潜在性或外显性影响使当代青年社会化进程比以往更不顺畅。社会守旧力量与社会革新力量之间的张力导致青年发展取向的两歧性。

一般的边际人理论在对青年现象和青年问题的观照中又得以进一步扩展和深化。在现代社会诞生的青年,从一开始便处在社会结构的边际性状态。正因如此,青年对现代性的第一个重大反应就是不适应和不满意。缺少社会参与机会以及由此决定的缺少实现自身潜能、承担社会责任的途径,则是他们边际性的最突出表现。20世纪下半叶以后这种状况逐渐受到学界的关注和政府的重视。联合国确定1985年为国际青年年之后,一直倡导制定跨部门融合的国家青年政策,旨在促进以一种全面协调方式将青年问题的解决融入国家发展战略中,并最终消除青年在社会结构体系中的边际性状态[10]。可以说,作为一种社会问题的青年边际人境况受到不同方面的高度关注。当然,这一问题可以从多重层面上表述,从社会政策层面上作出操作性干预则是社会学的重要特色。

二、时空分析范式在边际人研究中的应用

新的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的发现都离不开一定的新的理论和方法视角,或者,对于旧有的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如果从新的理论和方法视角加以观照的话,也可以发现新的内容。

1.时空分析:社会研究的一种新范式

当今社会科学出现了一种新的研究范式,即时空分析。它在一些社会科学分支学科包括社会学中正在得到普遍运用,社会学甚至形成了一个专门的分支—时空社会学。在时空分析范式中,社会时间和社会空间成为社会研究的两个关键性概念,时空特质成为分析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的重要变量。时空成为一种重要的社会学理论视角,时空分析成为一种有效的研究框架和分析工具。时空社会学则是从时间和空间尤其是社会时空的特质出发,运用由此产生的独特方法研究社会结构和过程。在这种视角下,对于理解社会变迁而言,时间和空间不再只是外在坐标,而是成了内在变量,时空特质的变化成为解释社会变迁的一种重要原因[11]。在时空分析视角下,时空内在地渗入到人们社会行动的发生与演变进程之中,因此,以往只是看作人们社会行动外在环境的时空,现在则理解为社会行动的建构要素。正是由于时空成为人们社会行动的影响变量,因此,它也就成为解释社会结构和社会运行的重要因素,尤其是成为说明社会变迁进程与特征的因素。这一切都使时空成为构建社会学理论和方法论的一个重要范畴。

社会学乃至社会科学始终需要回答的一个基本理论问题,就是个体与社会、主体能动发挥与社会结构制约之间的关系。在笔者看来,在时空分析视角下,这些关系在一种维度上就是个体时空与社会时空之间的关系,而时代时空是其背景因素。从客体主义和实在论的取向看,个体时空是嵌入社会时空之中的并且受到社会时空的重要决定和塑造。从主体主义和能动论的取向看,个体时空是个体在社会时空所占用的资源位置和行动机会,是作为一种前提的个体对于社会时空的认知以及作为一种结果的个体对于社会时空的感受。从时空互构的角度看,在前现代时期,由于社会时间流动呈现出速率慢、单向度的特质,因此,个体嵌入的社会空间更主要地呈现出一种同质化、静态化的特质,其生存样态和基本心态也呈现出相应的同质化、静态化的特质。可以说,作为时空互构的表现,与速率慢、单向度的社会时间特质相一致的是同质化、静态化的社会空间特质,或者说,与同质化、静态化的社会空间特质相对应的是速率慢、单向度的社会时间特质。进入现代时期,由于社会时间的流动呈现出速率加快、向度增多的特质,相应地,个体嵌入了异质化、动态化的社会空间之中,其生存样态和基本心态也呈现出相应的异质化、动态化的特质。同样地,与这种异质化、动态化的社会空间特质相一致的是速率快、向度多的社会时间特质,而速率快、向度多的社会时间特质总是与异质化、动态化的社会空间特质相匹配。

在现代社会,作为单一性意义的时间的历史意涵与单一性维度的空间的地理意涵都逐渐发生了变化,而它们多重的功能性意涵正在不断地凸显。当具有这些特质的时空渗入当今主体的认识系统和行动系统之后,从人们的思想和行动上必然呈现所受到的影响。具体而言,当时空的互构效应作用于主体的认识系统和行动系统的综合物的社会实践时,其共变效应就体现为社会客观条件性与人们主观能动性的最大程度结合。作为不可分割的统一体,在历史与现实的合成下,在时代与社会的规定下,时间和空间维度或时空因素始终交织在一起,通过无论个体还是群体的实践而融合进社会构成与社会变迁进程之中。

2.时空分析视角下边际人的基本类型

在时空分析视角下,可以将边际人划分为两大基本类型:一是历时态边际人;二是共时态边际人。历时态边际人(时间维度的边际人)。主要表现为处在生命进程各个阶段之间的边际人类型。从个体时空角度来看,所谓的边际人,也就是穿行在至少两种个体时空(生命进程两个阶段)之间的人,即处在生命进程不同阶段之间的过渡状态。当今青年的生命进程处在诸多夹缝之间,面临多重边际人情境。他们处在生命进程从儿童期迈向成年期的过渡中,在社会规定性上青年虽已不是儿童但还不是成人;在心理规定性上青年既有成熟的一面又有天真的一面。这种边际人境况使其产生了身份焦虑,影响其自我认同的形成,而生命进程中向成年的过渡期在当今时代正变得更加复杂化。换言之,作为青年期一种本质内涵的过渡期,即生命进程从儿童期迈向成年期这一过程的程序、环节和标志在当今时代正变得不确定。共时态边际人(空间维度的边际人)。这里所谓的空间,既可以指地理视域上的,如国家、地区、城市、乡村等,也可以指社会意涵上的,如社会位置、社会身份、社会角色等。因此,空间维度的边际人则意味着处在至少两种地理视域空间或有形空间之间,如城乡之间;或者是处在至少两种社会空间或抽象空间之间,如不同社会身份之间;或者是处在至少两种主观空间之间,如不同价值观之间。

划分出历时态边际人和共时态边际人,实际上只是出于研究需要所构建的一种理想类型。在现实世界中,具体任何个体都是时空的集合体,或者说,都是历时性与共时性的统一体。处在青年期的人的特征是,个体时空(所处生命进程的特定阶段)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甚至决定了其所处社会时空尤其是社会空间(如社会位置、社会身份、社会角色),同时这种状况又会受到其他时空因素的影响,因此导致个体呈现的属性和特质都十分复杂。

三、社会时空特质与青年边际人境况

1.时空分析的三个层面和领域

我们将时空划分为三个主要层面:最宏观层面的时空是时代/世界时空;中观层面的时空是社会/国家时空;微观层面的时空是个体/自我时空。

所谓时代/世界时空,是指全球范围出现的重大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变迁以及由这些变迁所导致和所标志的重大历史发展进程及其阶段。世界时空的范围或影响可能涉及整个世界(全球或国际),也可能只涉及一些国家或地区。这种时空的典型称谓,例如,前现代时代、现代时代、后现代时代等。所谓社会/国家时空,主要指一个社会或国家内出现的重大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变迁以及由这些变迁所导致和所标志的重大历史发展进程和阶段。例如,1949年以来的中国社会发展进程划分为站起来时代、富起来时代和强起来时代。所谓个体/自我时空,主要是指个体生命进程所将经历的各种重要阶段及其相应状态。可以从不同的学科或理论视角来做出划分,例如,以生理心理成长划分的婴幼儿期、童年期、少年期、青年期、成年期、老年期;以个体生活阶段划分的单身时期、恋爱时期、婚姻家庭时期(又可再细化为夫妻二人世界时期、生儿育女时期、出现孙辈时期等)。

仅从时空的任何一个层面来分析,都可能发现相对应的特定边际人现象。在个体时空层面,边际人就是处在个体生命周期两个阶段之间的人,比如青年期处于儿童期与成年期之间。在社会时空层面,边际人就是处在社会发展进程两种阶段或形态之间的人,比如流动人口的特质和状态就处于农村与城市之间。在这里,农村与城市不仅是两种共时态上的社会空间,而且是历时态上的社会空间,是表征社会不同发展水平的两种形态。在时代时空层面,边际人表现为处在时代变迁两种阶段之间的人,比如处于传统社会与现代社会之间。处于两种阶段或形态之间的人,可以称作边际人。但是,处于两种以上阶段或形态之间的人,就是多重边际人甚至可以称为复杂人。这种复杂人也是边际人,处于多重边际性交织之中。

2.当今中国社会的时空特质

在把时空社会学的理论和方法运用于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分析时,景天魁指出,时空概念不是在地理空间和自然时间意义上使用的,而是将传统性、现代性和后现代性作为社会时空的基本内涵,从三者的关系定义“时空压缩”和“超越进化”这两个核心概念,以此刻画当代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并认为这一历史进程的基本特征是传统性、现代性和后现代性压缩在同一时空之中,三者不是取代关系,而是包容关系。三者的统一过程是制度机制创新的过程。由此构成了“中国特色”现代化的基本含义[12]。

笔者认为,当今中国社会处在一种多元时空或复合时空的动力结构之中。作为一种后发外生型的中国现代化,当社会发展的主流方向呈现出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之时,由于全球化力量的作用,已经完成了现代化目标的发达西方社会构成了影响中国社会发展的环境因素。因此,中国社会比人类历史上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加明显地同时受到三种时空维度或因素的影响或塑造,换言之,在当下有三种时间维度(传统、现代、后现代)共存于同一个空间当中。这种时空特质从具体的物质、文化、心理方面表现出来:经济层面上的农业经济、工业经济、知识经济;文化层面上的传统价值观、现代价值观、后现代价值观;心理层面上的传统人格特征、现代人格特征和后现代人格特征等[13]。而当今中国社会及其成员同时处在三种时间维度交织或构建的空间当中,因而三种时间维度共同塑造或影响了处在这一空间中的社会及其成员。

3.多元时空坐标中的青年边际人

对当今中国社会时空特质的准确分析,是准确把握置身其中的青年主体特质的前提。在时空分析视角下,如果我们将社会时空层面与青年个体时空层面结合加以考察,就可能获得一些更独特和更细微的观照视角和分析工具,也可以揭示当今社会时空塑造青年特质的更具体机制,从而更进一步认识处于当今中国社会时空中的青年所可能具有的丰富而复杂的特质或规定性。

(1)个体时空嵌入社会时空同时又嵌入时代时空

个体生命进程中的青年期,从个体时空角度看就是从童年期时空迈向成年期时空的过程,而这种过程似乎又是一个处于变动状态的中介性时空(经典青年概念将青年的实质内涵理解为一种迈向成年期的过渡期,如果从现在的时空分析视角来看,也就相当于一种过渡性时空)。如果从自我同一性建构的理论视角看,在当今中国社会时空中青年个体时空的特质在宏观层面上表现为自我同一性建构期与现实社会转型期际遇。具体而言,青年个体的心理-社会发展的合法延缓期与中国社会的转型期交织。于是,处于不同层面的两种时期(即个体时空与社会时空)相互融合。这种时空特质则会进一步加大青年个体外在发展环境与内在心理发展之间的整合难度,从而使得青年个体心理世界中自我确证的难度加大。最明显的情形表现为,在社会转型加剧的情况下,属于不同社会时空的文化因素一时难以无缝衔接,社会出现一定程度的价值断裂或规范缺失,而受社会文化影响的青年个体在社会心理上便会出现某种空白状态。这是社会转型期青年个体心理或行为上产生问题的深层机制性原因。

个体的青年期(自我同一性形成时期)与社会的转型期际遇是导致青年心理上产生矛盾或行为上出现问题的一个深层机制性原因(个体时空嵌入社会时空,但没有完全融合);而另一个深层机制性原因则是,呈现心理-社会发展的合法延缓期的青年个体与其所嵌入其中的社会一起嵌入全球化进程。换言之,个体时空处于变化之中的同时又与置身其中的社会进入更广大和更复杂的时代时空或世界时空之中(个体时空所嵌入的社会时空又嵌入了时代时空)。在传统社会、非全球化时代,青年个体的自我同一性形成机制表现为一种以外在时空塑造为主要模式的特征,即主要是由外部社会环境因素的力量所导致的结果,而且这种外在时空塑造所依据的标准基本上是恒定的、明确的。进入现代社会,青年自我同一性形成机制则逐渐变成一种以内在时空建构为主要模式的特征,即主要由个体内部因素进行的选择与认同。尤其是进入全球化时代,个体自我同一性的形成机制在参照系上变得更加易变和复杂。最典型的情境是,文化价值的多元化和衡量标准的多样性导致了多重标准之间的冲突和人们选择的困境。由于社会的日益开放和事物的边界模糊,于是,导致了一种相对化的情境,产生了诸多的不确定性,这一切无疑会使青年产生困惑感甚至迷茫感。

(2)多元时空中多重角色之间的转换或游移

在前述复杂时空背景下的个体如果又处在青年期这一特殊时期,他首先是生命进程中前后两个阶段之间的边际人,而他特定的生命进程阶段总是嵌入特定的社会时空中,特定的社会时空又总是嵌入特定的时代时空中,这种多重时空叠加的状态,必然使得他的边际人特质变得更加复杂,而呈现为复杂人。具体而言,当今中国青年除了个体时空、社会时空之外,还处在世界时空当中(尽管以往时代的青年也同样处在世界时空当中,但是,此前时代时空与当今时代时空在影响力上是难以相比的,原因在于:第一,由于所处社会的封闭状态使得世界时空对社会时空的影响不太大;第二,前全球化时代,时代时空对于社会时空的影响没有全球化时代的这样巨大)。对于他们来说,所处社会时空和时代时空的第一个维度是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置身此时空的人不可避免地会带上某种边际人特质,在价值取向、社会性格和生活方式上呈现出这种社会转型所带来的特征和痕迹。对于他们来说,所处社会时空和时代时空的第二个维度是其社会正在构建的现代性与西方产生的后现代性相遇,在这种时空情境中,青年又会呈现出某种边际性特质,现代的结构因素、文化因素、心理因素与后现代的结构因素、文化因素、心理因素对于他们自我认同的建构(并体现在价值取向、社会性格和生活方式等方面)都会产生重要而深刻的影响。

(3)从受相对复杂性影响到受高度复杂性塑造

由于当今的个体时空、社会时空和世界时空都日趋复杂,尤其是几种时空的相遇、交织和混合又滋生了更多的复杂性并且进一步助长了不明晰性、不确定性,所以受这种时空混合状况所塑造的青年自我认同、社会角色形成也呈现出更多的不明晰性、不确定性。换言之,多重时空混合状况所导致的多重边际人状态又复杂地影响着青年的自我认同、社会角色形成。因此,青年的边际人特质似乎又有了更深一层的含义:既是边际人,即处在两种(两个层面、两个维度)时空之间,两个层面如个体层面和社会层面,两个维度如传统取向与现代取向;又是复杂人,即处在两种以上或多种时空(两个以上层面、两种以上维度或多个层面、多种维度)之间,多个层面如个体层面、社会层面和时代层面,多个维度如传统取向、现代取向和后现代取向。总之,处在这种复杂时空中的青年特质是比边际人更复杂,因此可以称之为复杂人。

四、边际人困境的超越:生命原理下的个体能动

1.当今青年的多重边际人困境及其后果

如果说社会转型、文化堕距和认同延缓是导致青年边际人困境的三个重要机制动因的话,当再放入一种多元时空的更大坐标中加以透视时,原来作为青年基本属性的边际人特质便增添了更多重的性质,于是呈现为一种日趋多重的边际人即复杂人。这种复杂性已经从多个具体层面或维度表现出来,而且这种复杂性是在一种过程中展示其丰富性的,一定意义上可以说,这些也是青年的多重边际人复杂特质的表现形态和后果。

(1)迈向成年期的过渡时限仍在延长

青年的多重边际人复杂特质的表现形态和后果之一,是迈向成年期的过渡时限仍在延长。将青年的本质规定性看作一种过渡期(从儿童期达到成年期的中介时期)是现代时期所产生的经典青年概念的基本要义,实际上,体现这种过渡期本质的边际人特质已经变得更加复杂。从宏观到微观的角度看,由于世界时空和社会时空的多层和多维交织所呈现的越来越混合的特质,使得嵌入其中的个体时空也变得越来越复杂,其表现就是个体生命历程呈现一种非线性。尽管出于个体能动性的个体时空与社会时空甚至世界时空的积极回应乃至互构作用也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但是由于社会时空和时代时空的强大势能,青年迈向成年的整个过程、重要程序、关键环节和衡量指标,仍会受到重大影响或强力塑造从而呈现复杂的内涵与形式。阿尔奈特的“成人初显期”理论的出现,最特色地说明了这种边际人特质以及试图消除所遇到的自我认同困境的努力,而且在深层上与力图消除青年在所处社会的边际性和所处时代的边际性密切相关,因为“成人初显期”这一概念的实质在于,从传统的青年概念来看仍然处在青年期的人从新的青年概念来看已经初步迈入成年期。

(2)自我认同和社会角色定位的困难性增加

青年的多重边际人复杂特质的表现形态和后果之二,是他们的自我认同和社会角色定位的困难性增加了。由于参照系变得更加复杂化,青年自我认同呈现出日益增大的困难性。如果说以往青年的自我认同和社会角色的特征表现为复杂的边际人特质,既不是这种身份或角色又不是那种身份或角色,甚至有时既有点这种身份或角色又有点那种身份或角色,那么,这种边际人特质常常是二元时空所塑造的,这种二元时空可以理解为主要是两个层面的时空(个体时空与社会时空)以及两个维度的时空(传统取向与现代取向)所塑造。而当今青年的边际人特质则主要是三元时空或复合时空所塑造的,既处在个体时空与社会时空以及世界时空的交织中,又处在传统维度与现代维度以及后现代维度的交织中。社会角色的复杂性表明了青年所处社会空间的边际人特质的凸显。

(3)社会心理中存在冲突性和空白性

青年的多重边际人复杂特质的表现形态和后果之三,是他们的价值观念、社会心态中存在着不同维度、不同领域的冲突性、空白性,实质上表现的是一种心理世界的边际人特质。如果说双重时空(世界时空和社会时空)所塑造的社会心理更主要地表现出矛盾性、冲突性的特征,那么,多元时空或三维时空(传统、现代和后现代因素)所塑造的社会心理则呈现出多元性、异质性的特征。比如,当前部分青年呈现一种处在成就取向与躺平取向之间、精英梦想与凡人愿望之间、物质主义价值观与后物质主义价值观之间的犹豫或徘徊状态,就表现为一种心理世界的边际人。总的看来,青年的多重边际人复杂特质的表现形态之间又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

(4)多重边际人特质的后果及表征

当代青年的基本特质就是进入成年之前青年期的不断延长,从实质上看,正是因为青年在多重边际性(心理属性上的多重身份和社会属性上的多重角色)之间的徘徊,难以找到清晰确定的身份认同和角色归属。多重边际人的状态导致了青年的身份焦虑,而身份焦虑又进一步加剧认同困难,其后果则是行动成熟时间的放缓,最终导致青年期的延长。青年期延长反映了个体难以如期地获得完整的社会性。社会层面上的边际人特质,表明了个体在多种社会时空之间穿行,更具体地说,在不同社会角色之间不断试误或转换,并与个体在时间上的占有不断地进行配置。边际人问题的另一个实质性方面是角色冲突,不论是社会角色还是心理身份,因为是一种既不完全属于A也不完全属于B的状态,才会出现冲突性,甚至呈现出多重角色或身份叠加的复杂性状态。可以说,这种复杂性是外在表象,而深层实质则是青年在不同的边际性上徘徊,既不属于A也不属于B,有时可能表现为部分是A而部分是B。从一定意义上说,在一种具有确定性的时代,可以区分出边际人与非边际人,而在一种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也许只能看到复杂人。实际上,在多元时空背景下,已经不存在理想型的非边际人,人们似乎都是边际人,而且是复杂人。这种现象所反映的是不确定性时代事物边界变得模糊的结果及其表征。而对于这种现象作出更加深入的认识,无疑可以促进对于时代与人的深刻把握。

2.世代生命原理下的个体能动:一种微改变

从一定意义上说,如果“边际人”这一个词的基本含义表达了一种弱势特征和边缘特征的话,那么,还蕴含着一层更深层、潜在的意涵,那就是成长,一个由弱变强、从边缘走向中心的过程,而曼海姆对此似乎有先知型的意识。他指出,在现实社会中文化发展是由那些崭新接触(fresh contact)文化遗产的个体完成的。曼海姆区分了崭新接触的两种形式及其意义:一是基于社会关系变迁的崭新接触。当每一个体由于某个事件不得不离开原来的群体而进入一个新的群体时,他的意识便会对这种社会关系变迁的经验做出重要的反应。二是基于生命因素变迁(代际更替)的崭新接触。当新的世代成长并逐渐接替旧的世代时,便会伴随有新的心理-生理元素加入,这就是潜在的重要意义。正是这两种形式的崭新接触,构成了促进文化过程不断形成新基因的重要机制[14]。

(1)个体文化适应的能动性

结构与能动之间的关系是社会学一直面对或者说需要解决的问题。但是,在吉登斯之前的社会学家对这一问题的解决存在两大问题:一是关于这个问题的问题意识不到位;二是处理这个问题的方法不恰当。当然,这两个问题都应放到历史社会进程中去加以理解。在现代性时期尤其现代性早期,社会文化的结构呈现刚性特征,不同文化如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之间的关系是僵化的和对峙的。到了高度现代性时期或后现代时期,社会文化的结构呈现多元性特征,各种并存的文化之间的关系是弹性的和灵活的。于是,在这种背景下生活的人们,将文化加以内化的时候,其内心存储结构也是弹性的,通过能动性的发挥,个体便可能在多重文化身份之间进行适应性较强的灵活转换。当代文化社会心理学的研究成果表明,在全球化的多元文化背景之下,个体的文化适应性在逐渐地提高,因为人的文化心理结构生长出了一定的弹性,这种弹性使得个体能够在多元文化之间进行能动的身份转换。在20世纪70年代之前,文化研究认为,个体只可能内化一种文化,拥有一种内化的文化框架。但是,此后的文化心理学研究发现,一个个体可以获得两种甚至更多的文化经验或者说内化多种文化,当他处于不同文化情境中的时候,为了更好地进行文化适应,自我构念便会在内心启动所要适应的相关文化框架。因此,原先认为文化实体具有边界的这种理论受到了挑战。由此也表明,在多元文化时代,个体在文化适应上有自身的能动性。

(2)多种文化相交的创造性

文化社会心理学家所提出的文化动态建构论,揭示了个体不仅具有多元的文化体验,而且在不同的文化情境中其心理上具有进行文化框架转化的能动性[15]。文化社会心理学家约翰·贝里把人们跨文化适应的心理机制划分为四种类型。一般而言都必须面对原生文化(original culture)与移入文化(host culture)之间的关系这样两个维度。于是,人们身上可能表现出两种基本的取向:一是保持原生文化身份的倾向性;二是接受移入文化身份的倾向性。根据这两种倾向性的强弱程度,人们身上的文化适应反应便呈现出四种类型:一是既有保持原生文化身份的强烈动机,又有融进移入文化的强烈愿望,这样的话,就会以整合方式来进行文化适应;二是不愿保持原生文化身份,而愿意选择移入文化身份,于是,所表现出的文化适应方式便是接受同化;三是重视原生文化身份,避免受移入文化所影响,所以,人们采用分离方式进行文化适应;四是既不愿保持原生文化身份,又不愿接受移入文化身份,这样的话人们便会采取边缘化的文化适应方式[16]。一些研究结果表明,越是年轻的一代,尤其是移民的第二代和第三代,其身上更少有文化认同固化和文化身份僵化的特征,在多元文化认同和多重文化身份之间转化的能力更强。全球化的时代是一个多元文化相交的时代。一些研究结果表明,多种文化相交有助于人们创造性的提升。那些有过丰富多元文化经历的个体会表现出更多的创造性思维,更能接受外来文化的观念,更倾向于在完成创造性任务时使用自己原有的文化资源[17]。

(3)个体能动性及新世代潜能

在面对社会结构的制约方面,个体的能动性也正在表现出类似的情形。在一种后现代的情境中,结构的流动化、碎片化,以及个体化的力量,导致了青年也能够在不同的社会角色之间进行能动的转换。当然,这种转换的一个很重要的机制是与时空联系在一起的,个体在不同的时空之间穿行,如“斜杠青年”便是一个典型案例。这类人不停地转换职业角色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在线性和非线性的时间中穿行并且把多重性的职场空间进行交织,即实现着在场空间与缺场空间的关联和对接[18]。在时空社会学的视角下,空间不再是一种场域,而是一种社会关系。这种社会关系既构成社会空间的内在动力,又成为社会空间融合社会时间的机制。青年可以根据个体时间而选择属于一种或多种社会空间,并根据个体时空与社会时空的互构,实现社会角色转换和社会空间易位,这是青年能动的一种体现。

在导致边际性的复杂因素中结构因素是最为重要的,而超越结构制约并减少边际性的力量则在于能动。结构与能动之间的关系社会学一直难以回避,但是,在不同的社会发展时期,如传统社会、现代社会和后现代社会,人们面对这一关系涉及的实际问题时所采取的处理方式是不一样的。而不论结构制约还是文化限制,它们都是外在的,而能动是内在的,是在与外在各种各样的制约或限制相互博弈的过程中所表现出的人的主体性。这种能动性的一个重要的动力机制来自生命原理,换言之,使结构与能动之间关系呈现积极面相的关键是生命原理。在曼海姆看来,社会变迁的节律越快,那些占据独特的世代位置的群体就会越有机会应对变化的情境而产生自身的生命原理[19]。生命原理的基本观点就是生命具有在适应中不断进化和趋于完善的潜能。“适应”不是被动地改变,而是能动地进化。它在代际更替中最充分地体现出来,可以说,人类演进的生命原理具体地体现为代际更替的生命原理。生命原理的实质就是在代际更替中所展现出来的新一代的生命新质,表征了这样一个真理:新一代出现的时候,具有优于以往世代的更崭新和更强大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包含着一种超越前人受结构制约和文化限制的潜能。在世代生命原理的作用下人们对于个体自身及其世代命运作出了一定的微改变。

也许因为早期的社会学家没有看到当今人们这种能动性的更多元和更新颖的面貌,所以,他们对于边际人更多强调的是其被动方面而不是能动方面。在一种正在渗透不同时空关系的结构和文化情境中,我们有理由相信,尽管青年的边际性更复杂了,然而,他们超越这种复杂的边际性身份或角色困境的能力也是前所未有的。正因如此,我们对未来的乐观态度有了一个有力的支点。边际人的命题乃是此前的理论宿命,而在新的时空状态以及结构与能动辩证观的生命原理视角下,人既在历史继承中生活,又生活在新的历史中。

沈杰: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社会与民族学院教授

陈玉真: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社会与民族学院博士研究生

参考文献:

[1]Georg Simmel. On Individuality and Social Forms:Selected Writings[M]. Edited by Donald Levine,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71:23.

[2]齐美尔 . 社会是如何可能的:齐美尔社会学文选[M]. 林荣远,编译 .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341.

[3]Robert E. Park,Human Migration and the Marginal Man[J]. The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1928(5):890.

[4]A. B. Holingshead. Elmtown’s Youth:The Impact of Social Class on Adolescents[M].New York:John Wiley & Sons,1949.

[5]Robert K. Merton. Social Theory and Social Structure[M].Revised Edition. Glencoe,Illinois:The Free Press,1957:425.

[6]Talcott Parsons. Social Structure and Personality[M].London:Collier Macmillan,1965:180.

[7]Kurt Lewin. Resolving Social Conflicts[M].New York:Harper,1948:179.

[8][9]F. 马赫列尔 . 青年问题和青年学[M]. 陆象淦,译 .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6:246,247.

[10]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版办公室 . 八十年代世界青年问题[M]. 刘朴,宁延明,肖政,译 . 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5:48.

[11]景天魁,何健,邓万春,等. 时空社会学:理论和方法[M]. 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23.

[12]景天魁 . 中国社会发展的时空结构[J]. 社会学研究,1999(6).

[13]沈杰 . 青年世界的社会学洞见[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23.

[14]卡尔·曼海姆 . 卡尔·曼海姆精粹[M]. 徐彬,译 .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82-84.

[15]Y. Hong,M. W. Mor ris,C. Chiu. Multicultural Mind:A Dynamic Constructivist Approach to Culture and Cognition[J].American Psychologist,2000,55(7):709-720.

[16]J. W. Berry,Immigratiom,Acculturation and Adaptation[J].Applied Psychology:An International Review,1997,46:5-34.

[17]C. Y. Cheng,A. K. Y. Leung, T. Y. Wu. Going beyond the Multicultural Experience-Creativity Link:The Mediating Role of Emotions[J].Journal of Social Issues,2011,67:806-824.

[18]常进锋 . 时空社会学为青年就业研究提供新维度[N]. 中国社会科学报,2018-04-18.

[19]K. Mannheim. The Problem of Generations Essays on the Sociology of Knowledge[M].London:Routledge,1997:289-310.

提取码:kvbk

标签:

Copyright ©  2015-2022 世界公司网版权所有  备案号:琼ICP备2022009675号-1   联系邮箱:435 227 67@qq.com